我的阿嬷

 不知道为什么，有可能是我老了，也看到父母也老了，我最近一直想起我的阿嬷。

我是阿嬷带大的小孩。我印象中的阿嬷，在我有记忆的时候，就已经是老人了。可是其实她那时才不过50初岁而已。即使是老人，我也一直觉得她是位漂亮的老太太。她总是穿着她那个年代的妇人都会穿的，用轻薄舒服的布料的套装，衣服的上下身都是同样花色。每一件都是每年临近新年的时候，她精心挑选的。花色虽然复杂且别致，颜色都是以雅致的蓝，青，灰为主，也有喜庆时候会穿的比较鲜艳的偏蓝的紫色。她不喜长发，所以都是留着定期去电地像贵妇一样的卷短发。她的脸虽已不满皱纹，可是五官是深邃，有高鼻梁，慈眉善目的大眼睛，还有总是似是微笑的薄唇。她也很高，我记得我小时候就是以阿嬷为目标地长高的。我们家里并不富裕，我的童年都是一家老小8个人挤在小小的3方式祖屋长大的。可是如果跟我说，阿嬷是古时候富贵人家的小姐，我都会信。

身为阿嬷带大的小孩，我是幸福地长大的。她对我和姐姐极好。我至今都是非常怀念她煮的大菜饭，她新年会做的黄梨饼，端午节会做的粽子，甚至平常的肉丸汤，也会常常怀念她会买给我们的小点心，比如糕点啊，软糖啊。。。（是的，我是个吃货）我也会想念和她一起看电视的下午时光，安逸，自由，温暖。

阿嬷除了在家照顾我们，煮好吃的东西给我们，她也有很多朋友。我对阿嬷的交际能力非常敬佩。她可以和楼下的其他阿嬷们，每个人用不同语言，方言侃侃聊天。邻居的阿姨们也都很喜欢和她交往。我也没有看过或听说她有与睡交恶。遇到谁家有困难，她能所能及的话都会帮忙，送菜送报纸过去啊，还是煮多点东西拿去给住在附近的朋友。听说阿嬷火化后，有许多的舍利子。大人们都说她是个大善人，所以才会有那么许多的舍利子。那时，我努力地回想阿嬷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善举，想到的都是她路过巴士站旁卖纸巾的老婆婆，会让我们拿着她的零钱去跟老婆婆买，或者是路上有人来募捐时，她都会来者不拒。在地铁或巴士上，有人让位给她，她都会和善地和他们道谢。她也许不是什么大慈善家，可是她的善举都是从生活上的点点滴滴，无数小小的向陌生人和周围的人发出的善意。

长大后和小时候就认识的朋友聊起，我很惊讶地发现，我朋友对阿嬷的印象，都是慈祥和蔼的老太太。他们到我家玩的时候，阿嬷总是和蔼可亲，慷慨地让他们多吃多喝，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地，脸上也总是微笑开心，让人很容易亲近，也像是很好相处的老人家。这和我印象中的她有点出入。我记忆中的她，是不开心的。她总是会在我和姐姐面前，埋怨妈妈的各种不足，也会批评帮佣煮的饭有多不好吃。我的印象是，她是个很难伺候的，怎么做她都会不满意的。即使她一直都是我敬爱的亲爱的阿嬷，我在她身边也会小心翼翼，生怕会触碰她的逆鳞惹她不快。

后来长大了，我才渐渐能体会，为什么长得漂亮，打扮精致，和善和蔼的阿嬷，怎么会常常不开心。也许是住在同个屋檐下无可避免的婆媳紧张关系，加上儿子无作为的袖手旁观，还有她随着年纪渐长，对自己在家庭里的贡献没有自信的反抗。如果重来一次，如果小时候的我有现在做人的智慧，也许我可以给予阿嬷更多的爱和关心。她就可以不管在外，或在家，都能随心地做她自己，那个善良充满爱心的她。